以身作则
Firsthand Experience
2022-08-20|分级 NC-17|字数 18089|进度 3/3
把大象装进冰箱需要几步
锦囊妙计
Apo Nattawin自KPTS的海选起就一帆风顺。他乘风破浪、意气风发:拿到了双男主之一的角色,顺利通过试镜,在打戏训练中也得心应手。新同事Mile Phakphum虽然看起来很大只,然而除了试镜时咬他的那一口也不怎么凶神恶煞,总是一团和气,笑眯眯的。
然而最近,海面上起了乌云,船帆摇摇欲坠,Apo遇到了他加入KPTS后最严峻的一个问题,严峻到他必须请求场外援助,甚至一天也不能多等,半夜十一点多拨通了Black的电话。
Black先是挂掉了两通,在第三通后回复“窝在打游戏”,因为时间过于紧迫赫然有个错别字。然而Apo实在不折不挠,终于成功地让Black接起了第四通:“不好意思,我知道现在很晚了……哎呀对不起嘛!可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啊!”
Black恶狠狠得仿佛要嚼碎手机:“最好是很重要,不然明天我就把你的新咖啡机丢到大街上。”
“事关你的两个男主角,还不重要吗?”Apo站在阳台,边说话边揪绿萝叶子,因为本来就凋敝得所剩无几,揪起来也较为心安理得。
“你和Mile?我看你俩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但……也有点不太好。”今天发生的事情一页页在Apo眼前翻过,最终他决定采用倒叙。“今晚他送我回家,我们俩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Black一下清醒了,心想嗯?我嗑的cp怎么刚开始就be了,不应当啊?赶紧问:“为什么,今天早上不是他接你去Workshop的吗?”
“是啊,就因为这个Workshop……”Apo那副说惯了台词的伶牙俐齿忽然磕磕绊绊、颠三倒四起来,加上Black确实困得有些神志不清,听了半天才捋清楚:
“所以是今天排练了一段吻戏,他吻技高超,给你亲得心乱如麻?”
Apo大怒,什么吻技高超,这部分是你自己脑补的!心乱如麻,呃,总之我中间确实去冷静了几分钟……
Black十分不解。“为什么?被亲又不会少块肉。”
“我不知道啊,我知道就不问你了。”Apo蔫巴巴地,有点可怜,面对答案未知的问题无处发泄,只能欺负绿萝,“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后面都没法排了,所以想赶紧解决一下。”
制片人本尊感觉这确实是个危机,于是开始逐条给Apo分析:“首先,你拍过吻戏吧?拍过,所以你不是怕镜头,也不是有洁癖。其次,你亲过男的——你亲过男的吗?”
Apo说:“没有。”又说,“但我感觉不是这个问题。”
Black表示洗耳恭听究竟是什么问题。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Apo说。“我心里知道我得跟着剧本走,要给出情绪,要成为角色;我之前拍吻戏也是这么做的。但今天排练的时候,我自己的本能超过了作为演员的逻辑。那感觉就是,嗯,突然有人挠你痒痒肉……你就没办法了,只能笑,或者跑。”又说,我倒是不想笑,只想跑。
Black严肃指出,自己并没有痒痒肉,无法感同身受。
Apo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当威士忌摇晃着慢慢喝了:“我觉得Mile也没有……我不是说痒痒肉,是说亲密接触这部分。他就一点也不在意。”他咕咚咽了一口水,“说实话,我之前以为我自己也不在意。”
“我听懂了,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呗。”Black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你们才刚开始呢,也不用着急。你要实在想努把力,就问问Mile能不能多跟你做几次亲密练习,一回生二回熟!再不行喝点酒,就那么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我看你还是大惊小怪。”又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不过那咖啡机先不扔了,给你留着吧,下次我给你带点豆子过去。”说完挂了电话,倒头就睡。
留Apo一个人在阳台上捧着下巴思索:一回生二回熟,有点道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Mile第一回就熟了,但自己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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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e觉得Apo真的很有意思。前几天在Workshop被亲得毛都竖起来了,还非要逞强排完,回去的车上梗着脖子看了一路风景,下车时耳朵还是红的。今天来了之后又神采奕奕,神神秘秘地跟他说结束之后等他一会儿,他有个计划要和Mile商量。
“你想私下增加几次亲密练习?”空荡荡的排练室里,两人不远不近地靠着墙根坐了。Mile有点惊讶,感觉这简直不是Apo能提出来的建议;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可能确实会有点帮助。“可以是可以,不过怎么练呢?”
“就,慢慢来?”Apo抱着膝盖,侧脸枕在上面看着Mile。“我并不是抗拒你,或者……怎么样的。只是有一点点应激反应,习惯之后就会好了。”
“噢,”Mile点点头,“好,那听你的。”说完坦荡荡地转过来面对Apo,一副任他摆布的样子。
Apo却开始犯难:理论和实践之间着实存在巨大的鸿沟,让他一时无从下手。于是他回忆着他们过去做的那些接触,先试探着慢慢搭上了Mile膝头的手。
柔软,温热,普普通通人类的手,并没什么可忌惮的。Apo面朝Mile跪坐,此时稍微直起一点身子,好让手指沿着胳膊继续向上。Mile盯着他动作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是不是也可以摸你?”
Apo莫名地有些结巴。“当,当然。”
Mile伸出右手,覆在Apo停留在自己左臂的右手上。几乎在同时,Apo感受到了神经深处那种熟悉的濒临失控的预兆,仿佛Mile的抚摸是一道开关,稍一拨弄就能让他无措。
Mile的手心很烫,拢着他,使他微微出了点汗,一下子变得动弹不得。Apo抬头看了一眼Mile,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慌。
这时Mile突然开了口。“你有没有发现,”他把Apo的右手捉起来,“其实我们排练打戏的时候,你已经碰过我很多次了?”他歪了一下头,好像在回忆那时Apo的神态。“你教我开枪的时候,还有纠正姿势的时候,我也会像这样抓住你的胳膊和手腕——”Mile说着,手在Apo的小臂上滑下去,又重新收回来握住他,“你当时好像什么反应也没有。”
而现在,他们安静地相向而坐,彼此都清楚正在发生什么,和将要发生什么。Apo被Mile牵着,只是手上那一小块肌肤碰在一起,离嘴唇还有十万八千里呢,Mile却能清楚地看到他脸已经红了。
Mile识趣地没再说下去。
他能大概猜到原因。训练时有其它事分散Apo的注意力,现在却没有。之前好歹有工作人员和导演等人围着,多少能起一些打岔的作用,所以Apo能坚持到接吻;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场景,仅仅是牵手就已经让他过载了。
这样的Apo让Mile想起少年时朋友养在家里的黑猫。那猫总是不肯乖乖被他撸,刚放到腿上就一溜烟地跳走,Mile一度以为它不喜欢自己;后来才发现角落里总会出现一双荧荧的绿眼睛,不错神地盯着他看。
太怕生了,一摸就炸毛。朋友向他解释。以后你多来两回,熟悉了就好啦。
想到这里,Mile轻轻捏了一下Apo,接着放开了他。Apo看起来有点迷惑,但没开口,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真是和猫一样。Mile想着,说:“循序渐进,今天要不就到这里吧?”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建议,Apo却如获大赦似的,蹭一下站起来,说:“好,”又有些发愁,“这个速度会不会有点太慢了?”
Mile本想安慰安慰他,比如我看日程表排得好像也不怎么着急,什么时候能凑齐拍摄团队还不一定呢;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道:“没关系,我们在Workshop之外也可以练。我随时都行。”
第二天两人一起出去买东西,路上汽车和摩托挨挨挤挤,Mile走在前面,穿过路口时回护地拉了一把Apo。Apo走到摊位才发现Mile没有松开他,五指虚虚圈着他腕子,特别顺理成章的模样。
他们以前没在排练室之外做过类似的举动,没想到第一次做就挺顺利。Apo表面在挑铺面上摆的榴莲,实际向下瞟了好几眼。原来Mile说的“随时都行”是这个意思。
这和Apo的计划不同,但他感觉不错,信心也随之增加,认为可以继续向下推进。
Mile付账时松了手,两人各拎一兜,原路返回。Apo很想叫Mile再试试,可憋了半天没说出口,分水果的时候还在惦记这事儿,看见Mile张着嘴,想也没想就把樱桃喂了过去。
Mile边嚼边道,进步很大嘛,又说,我会给樱桃梗打结,看我给你表演一个。Apo后知后觉发现手指蹭上了一点湿润,迁怒地去捂Mile的嘴:吃你的吧!梗都丢了,没有东西让你打结!
别人都在闹哄哄地吃喝,只有他们两个缩在角落里讲小话。Mile其实能感觉到,与初见相比,Apo已经和他熟稔了许多,唯有亲热戏还紧张得和他们第一个吻一样(修正,Kinn和Porsche的第一个吻)。此刻Mile终于没能忍住,提出了那个他思虑许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害羞?”
他还体贴地给Apo找了个理由。“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自己算是谈过恋爱吗?Apo想起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她发间总有一股清淡的香味,像雨后芭蕉叶的气息。于是他们之间的吻也是那个味道,柔软短暂如一颗沿着长叶滚落的露水。
Apo当时也有点紧张,他后来想过,那种紧张是否就是“喜欢”?抑或仅仅是自己面对未知的本能担忧,就像他面对Mile一样?
因为他和那女孩只到这一吻为止,Apo最后也没找到答案。现在对着Mile,他只能回答:“算是谈过吧。”害怕Mile又发表什么惊世言论,迅速说:“这是两码事儿。我只是不太擅长,就和你练习之前也不会握枪一样。”
Mile弯起眼睛,看起来赞同了他的话:“那我们可以多练练。”说着,用空闲的那只手搭上Apo的。两人默默吃了小半盒樱桃,甜得喉咙都黏了,手却还叠在一起。这次Apo表现良好,不再觉得来自Mile的体温异常得过分,心跳也尚且属于平稳范畴。
直到Tong拎着饮料从他俩面前路过。他本来只是随意打个招呼,结果头已经转过去了又猛地转回来,和向日葵跟着太阳似的,脚步不停,但眼睛死死盯着他俩中间,面露震惊之色。
Apo感觉血液哗地冲上大脑,可现在无论抽不抽走都很奇怪,只好红着脸回了一个招呼。Mile倒是大大方方的,把牵着的手举起来给Tong看,说,我们在练习呢——
Tong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但看起来完全没有相信,走出去很远还在回头张望。Mile却已经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笑容灿烂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开始下一项了?”
-
Apo向Black分享了进展情况。总体顺利,他说,除了Tong哥似乎有些误解。
Black心想,怪不得他前两天大呼小叫地打电话来,但没敢告诉Apo,关心道:“那Workshop有没有顺利一点?”
Apo支支吾吾道:“有、有吧……”半晌破罐破摔地承认,如果剧本的尺度是珠穆朗玛峰,那他们也就爬了几百米。
Black说,这样,我分析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你之前太被动了,所以总适应不了那个节奏。下次练习的时候你主动点,主动就有信心了!
Apo听得疑窦丛生,自动翻译道:“你叫我亲他?可我又不是没亲过,好像没什么用。”
Black说,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挂了吧,咖啡豆也不给你送了。
Apo哼了一声,Mile已经送了,两大盒,我找他商量去。说完先下手为强,直接挂断,打了Black一个措手不及,心想这还没成呢已经开始重色轻友了?真是好狠的心!
Mile果然和Apo想到了一起去。“之前Workshop的时候不是已经试过了吗?你亲我。”小动物似的在Mile脸上拱,软绵绵湿漉漉的,虽然有点拘谨,但真要Mile评价,他可以公允地说一句非常可爱。
“我觉得我们应该借鉴一下成功经验,”Mile沉吟道,“上次练习牵手非常成功,是因为我们在非排练时间也做了这个动作。习惯成自然,这次或许也可以这么来。”
Apo先狠狠点了头,又求知心切地问,怎么来?
Mile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额角还挂着汗,被日光灯照得亮晶晶的;眼睛被两弯软乎乎的卧蚕托着,无限信赖、无限期待地望着他。吻这样的Apo对Mile来说简直太轻易了,于是他凑过去,极轻快地在Apo侧脸啄了一下。
“就这么来。”Mile说。“很简单吧?”
确实简单,幼儿园小朋友也可以做到的亲亲,再说不行就真的太丢脸了。Apo犹疑地点点头,紧接着Mile说:“那你也亲我一下。”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这事和吃饭一样,你请我一顿,我再请你一顿,在这种你来我往中自然地建立情谊,不必为谁付账感到不好意思。Apo被Mile的理所当然感染,闭上眼,迅速用嘴唇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然而后面的事情稍微有点超出了Apo的预料。
第一次是他们一起去看电影,Apo选的爱情片,抱了一大桶爆米花进去,仓鼠似的啃个没完。待到男女主在荧幕里接吻,Mile忽然倾过身,贴着耳朵吻了他一吻——Apo半边身子的寒毛跟着竖起来,仿佛有股电流顺着脊柱向上窜。
他把爆米花咽下去,用气声问,干什么?
Mile在抒情的背景音乐里夸张地做着口型。练——习——
说完点点自己的脸,示意轮到Apo了。
第二次是某天Mile送他回家,Apo正努力地埋头抠那个卡在缝里的安全带扣,冷不丁被Mile嘬了一口。说是嘬,是因为他确实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啵”,好像他的脸蛋是块布丁,被Mile含去了似的。
到了这个时候,Apo才终于明白Mile制定的练习计划是什么样子:他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随时随地,只要他们两人独处,他就有可能向Apo发动突然袭击。
不得不说,Mile这个策略好像真有点用——Apo从他脸侧撤回来,手还抓着无处可去的安全带。他好像确实有些习惯了。
甚至,出于某种较量的心理,或者Black的主动学说终于被他接纳,Apo也开始做先手的那个。深夜训练结束,一帮人三三两两地散了,Apo走在最后,突然嗖地扭过头亲了Mile一下。
Mile并不觉得温馨、暧昧或者感动,只觉得疼,呲牙咧嘴地捂着腮帮子:”你……撞到我牙了……”
Apo哈哈大笑,笑得前面一群人都转过来看他们,什么也没看出来,一头雾水地又转了回去。只有Tong慧眼如炬,盯着Mile捂着脸的手不知在想什么,可能写满了八十章才姗姗回过头。
上了车Mile还不撒手,Apo觉得他在装,很不满地说:“哪有这么严重?”看Mile不说话,又怀疑他真的受了伤,向驾驶座爬过去一点:“没事吧,让我看看?”
结果小红帽又被大灰狼所骗,Apo则被Mile掐住手腕,迎面吻上了唇。仍旧是转瞬即逝的一碰,只是更湿、更软,在Apo来得及有所反应前已经体贴地收了回去。
“还好吗?”Mile低声问。
还好吗?要Apo来说,非常好,练习效果拔群,他已经不会再对Mile的触摸和亲吻产生应激,好像他们确实一直如此,也将如此下去。然而此时此刻,在密闭闷热的车厢里,在车顶小灯照亮的这片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真空中,Apo忽然觉出了一丝不妙。
他竟然想说,你可以再吻吻我吗?——在这个他是Apo Nattawin而非Porsche的时刻,面对Mile Phakphum而非Kinn,一种神秘力量主宰了他的意志,像春天主宰大地,让他的语言系统软弱地失灵。
如果说这里曾经坐着两个坦荡的人,可以亲密无间,但不做情人,那么从现在起,他们两人中只有一人还称得上坦荡,另一个,至少在此刻,已经产生了秘密。
仓促间Apo只能转开脸”嗯”了一声,感觉回家的路前所未有的长,甚至比他向Black求助的那天更加没有尽头。然而即便这么长的路也不够他想清楚究竟是什么发生了变化,于是他决定暂且把那个瞬间当做一个魔法降临的时刻。
或许也可以叫计划成功的时刻。Apo已经下了车,又在关门前探进身子:“下次,”他忽然有点不知道看哪里好,“可以试试再排一次吻戏。”
柳暗花明
Apo本来铆足了劲要在重排时证明一下自己,然而没想到这个机会似乎变得遥遥无期。
开始是Workshop时不时地暂停,后来直接宣布中止,演员各回各家,等待剧组的下一步通知。接着是Black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和Apo一起喝酒的时候经常说着说着话便陷入沉默,言语之间也颇有些无能为力。
Mile趁着这段并不受人期待的假期回了一趟加拉信,回来时给Apo带了件细花纹的复古衬衫:感觉是放在你衣柜里非常融洽的款式,就买了。Apo很开心,说谢谢,又说,为什么不是我穿上好看,跟我的衣柜有什么关系?
那天的天气好得有些不近人情,似乎完全不能感受到整个剧组前途未卜的愁绪。他们约好开车去佛统府,Mile说要白天去,Apo则坚持要晚上,最后变成在日落前恰好抵达佛统大塔脚下。太阳还没有完全变红,从后面朗朗地照过来,将巨钟般的塔身镀上一层神圣的金黄。
Apo扭着身子,从车窗凝视熠熠闪烁的螺旋尖顶,若有所思。“你说,我去给剧组拜一拜怎么样?”
“现在?”Mile扫了一眼四周,“也行,我找个地方停车。”
刚打了两秒转向,Apo又扭了回来。“算了,”他说,“我听Black那意思,八成是没法继续了。”
Mile看了他一眼,关掉转向灯,继续向塔金河方向开去。“如果真的拍不了了,你有什么打算?”
Apo胳膊肘撑在车门上,掌根托着脸颊,把声音也挤得变形:“我还没想好……听说学校那边好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回去没准还能赶上下个学期开学,或许先把这个学位读完吧。”
Mile说,哦。又问,那你毕业会留在纽约吗?
Apo笑了。“那么远的事,我怎么知道?”他转过头看着Mile,“你会再找一个剧来拍吗?”
Mile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好吧,我也不知道。”
Apo在喉咙里笑了两声,最后乐观地总结道:“Black只说了八成,还有两成呢,也不是不可能。哪怕是0.1成,能继续拍,我还是想继续拍的。”
后面还想发布什么议论,被Mile打了岔。别想了,他说。下车,吃饭!说好了今天这条街从头吃到尾,谁做不到谁是小狗。
也是到后来,Apo才明白那段时间Mile是有意带他四处散心。他们几乎把曼谷城区和周边转了个遍,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想,只做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时间进入七月,那颗一直在他们头顶盘旋的陨石终于要坠落下来,把上半年他们所做的努力烧成焦土。所有人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项目即将终止的消息,然而都闭口不言,仿佛保持沉默一切就不会发生。
好在即便是这种理应最沮丧的时刻,Apo仍然能给自己找到些快乐的因素:他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再次见到Black的时候,他罕见的神情肃穆。我尽力了,Po。他试图笑一笑,让气氛轻松一点,却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总是差那么一点,之前都想方设法挺过去了,这回我是真没法子啦。
Apo很有哥们儿义气地拍拍他的肩膀。两个无业游民并肩坐在Apo家的沙发上,也不知算是谁安慰谁。
Black一打开话匣子就刹不住,边喝酒边絮絮地向Apo念叨:唉,当时试镜的时候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太合适了,太合适了,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像Porsche的!我就说,一定要让这家伙来演……那谁说,还没和看Kinn演员的搭戏呢,结果Mile一来,所有人都承认我是对的……
Apo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喝得十分克制,但此时也有点醉醺醺的上头,接话道:现在放这些屁干什么?——我也想演,否则为什么回来……但是呢,有时候运气不好,也没办法……!
Black给自己倒酒,一个晃神,把高度数的倒进了Apo的杯子里,被Apo端走一口喝了。他只好重新给自己满上,嘴里念念有词,就着话头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只知道第二天是在地板上醒来的,音乐播放器还开着,似乎是Apo拉着他跳了半宿的舞,中间还给Mile打了视频;他们两个神经病一样凑在镜头前唱歌,也不知道有没有把Mile吓死。
这大概是Apo觉得最奇妙的一件事。他和Mile也算是有些前缘,同校师兄弟,工作时打过照面,甚至交换过名字。然而如果没有KPTS,他们就会那样平平无奇地结束,而不是现在这样,成为了——成为了——
——成为了接吻过很多次的好朋友关系。
Apo想到这里,一个用力过猛,不小心把吸管咬瘪了。好在饮料已经喝得差不多,于是偷偷丢进了垃圾桶。旁边的Mile显然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低下头悄悄笑了笑。
他们在逛一处蛮有名的中古市场,每一家小小的铺面都把摊子横七竖八地支到路上,挤得人行道愈发狭窄,Apo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搭着Mile的肩膀。
离开了Kinn和Porsche,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好像也跟着淡去了些,至少Apo能堂堂正正地直视Mile的眼睛,偶尔摸一把搡一下的,也觉得底气十足,不像在排练室的时候,感觉Mile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带着电似的。
Mile正弯腰端详桌子上的摆件,他们左右两边被顾客填得水泄不通,Apo踮着脚也只能看到一小半,只好整个人趴在Mile背上,从他肩膀上方那一小块空间凑过去。“你喜欢这个红的?”
“你觉得这两个哪个好?我打算放在新家客厅。”
“黑色。”Apo迅速说。
“黑色会不会有点太暗了?”Mile拿起红的,站直了来回翻看,Apo则趴在他肩膀上,举着那个黑的据理力争:“你那个装修风格,这个红色太跳了,真的。”
Mile看起来还想理论一下,刚转过头就和耳朵边上的Apo来了个四目相对,差点撞上他的鼻子。Apo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往后缩,缩到一半又想起他们现在不再需要演戏,Mile也不会像之前练习时那样突然吻他,自己没有躲的必要,硬生生在半路又停住了。
“……你瞪我干什么?”Mile莫名其妙。
“谁瞪你了,”Apo把摆件放回桌子上,转移话题道:“不相信我的品味,走了。”
结果是最后Mile将两个一起买下,表示从来都很相信Apo的品味,打算一个放客厅,一个放卧室。Apo得意洋洋,把刚才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觉抛到了脑后。
2021的上半年随风而逝,然而还是仁慈地给Apo留下了一个Mile。Apo之前在工作中认识过许许多多的人,最终成为朋友的屈指可数,不如说能维持从一而终的和平体面就已经要感天谢地。他在这种反复中逐渐长大,虽然还保有与生俱来的温和,然而原本天真的期待已经几乎消磨殆尽。
Mile的出现让他的一部分又回到数年前,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年岁,让他觉得快乐,觉得轻松,觉得幸福是一种唾手可得的东西,尽管他已经知道这只是一种幻觉。最累的时候他们挤在化妆间的小沙发上睡觉,手脚团在一起,醒来后放肆地嘲笑彼此脸上沉重的黑眼圈。临近三十岁,Apo好像什么都拥有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拥有,在四面白墙所围起的杂乱中,只有身边这个人和他一同经历和等待,等待明天,等待那个属于他们却还没有开始的故事。
那个故事里,他们相知相爱,历经磨难,生死与共;毕竟只有足够跌宕起伏的情节才能引得观众驻足。而现实世界没那么多曲折,平直得Apo可以一眼望到尽头:他和Mile会成为知己,成为好友,多年后或许分隔地球两端但仍有联络,谈起那部夭折的剧目大概会追忆很多,但是多半不会包括那些藏匿起来的吻,以及连Apo自己都快要忘记的魔法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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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或许是那天佛统大塔真的听到了Apo没说出口的祈祷,也或许冥冥中命运已经开够了玩笑,Apo再次以Porsche扮演者的身份见到那些熟面孔时还是觉得不像真的。
Mile初步拉起了一个小团队后才告诉Apo这件事。我想重启这个项目,他说,找到了几个感兴趣的人,可能真的有机会。如果重新拍,你还会来吗?
Apo一口食物含在嘴里忘记咀嚼,此时猛地咽下,差点噎在半路。当然,他听见自己说,当然!
Mile就笑起来,好像他只是讲了件很普通的事,而不是近乎白手起家地又造了一个梦。接着他流畅地切换了话题。尝尝这个,他说。
于是,Apo数月之前等待的那个自我证明的机会终于在迂回了一大圈后又出现在面前。剧本改了不少,不变的仍然是双男主之间的干柴烈火,与之相对应的是花样百出的NC。Apo翻过一页,心想,哇。又翻过一页,哇!再翻,哇……真有意思……
翻到一半撩开眼皮看了看Mile,后者八风不动,神情专注,仿佛在翻阅企业财报。Ning老师作为新任指导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问:之前你们Workshop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Apo突然有种上学时被老师抽查作业的感觉,而他在这方面显然并算不上好学生。“唔,已经排过这几段……“他在剧本上翻了翻,一一指给Ning看,还有些已经删改的只能简略口述。Ning听完想了想,说:“这样,先不排具体情节,我看一下你俩的感觉吧。就大概——“她翻到一个角色已经好得蜜里调油的阶段,情绪不会太复杂,也方便他俩发挥,"——这里。”
Apo下意识地看向Mile。Mile把剧本放在椅子上,站起身向他走过来;Apo却忽然有点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他是说,他曾经知道怎么办,他们吻过很多次,他在Mile的唇齿间可谓宾至如归——但那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而现在,Apo就像一个疯玩了整个暑假后踏进考场的学生,或者一个躺松了骨头却忽然被拽上擂台的运动员,大脑空白、意识迟钝,只能看着Mile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绅士地伸出手。
“还等什么呢,“Mile在叫他。“Porsche?”
很奇妙地,在那个名字落地的瞬间,记忆潮水般涌回脑海,让Apo突然想起了如何触摸、如何拥抱、如何亲吻。他被Mile接到怀里,双臂勾在肩上,Mile则搂紧他的腰,仿佛他们生来便是一体的。
现在Apo所看到的、所闻到的,所触所感全是Mile,也全是Kinn。在这样一个由他构成的全世界中,Apo微微颤抖着贴近他的脸,随即意识到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岩浆正在沸腾,地壳隐隐开裂;Mile的眼睫不自然地震颤,只在间隙中投来极短暂的一瞥。
Apo模糊地想,他在害怕什么?嘴唇却微微张开,低声应道:Kinn……
他被Mile精准地吻住,潮热而黏腻的雨随即降落在这座星球的每一寸土地,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星球。那阔别许久甚至让人以为已经消失的漫长雨季,在这一吻中重新降临;于是Apo知道,所有一切都没有离去,只是潜藏在土壤里,一次比一次遮天蔽日,一次比一次无法逃避。
Ning老师看起来挺满意,又让他们试了其它几段。时间一分一秒流逝,Kinn和Porsche则一点一滴回到他们身上。Apo发现,他刚才之所以那么无措,是因为当时他还没有来得及成为Porsche,而Apo自己……有一个他以为已经过期、事实看来似乎还没有的秘密。
他自己是这样,那Mile呢?
休息时间,Apo盘腿坐在墙角的地板上,遥遥望了对面墙根下正在喝水的Mile一眼。Mile探询地一挑眉,意思是怎么了?
Apo摇了摇头,继续读剧本。或许只是他看错了、理解错了。那些细小的反应什么也代表不了,只是由于生疏产生的条件反射。毕竟Mile和Apo从来没有接过吻,一直是Kinn和Porsche,从头至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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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e已经喝了半瓶水,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却仿佛依然残留在喉咙。Apo已经重新低下头,后颈拱起一个猫科动物般优雅的弧度,让人很想把手放在上面摸一摸。
Apo应该会乖乖抬起脸看他,如果是刚睡醒会有点懵懵的,如果想要使坏,就会露出那种狡黠的笑容。总之肯定不会像一开始那样,礼貌却又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溜走。
Mile得承认这是自己有意为之,同时也不吝于承认,自己确实是挺喜欢他的。喜欢和自己相像的、能够一起创造快乐的事物是人之常情,他想和Apo做朋友,顶好的那种,于是他就这么做了,也成功了。
Mile知道,即使KPTS没有重启,也不会影响这个事实。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然而在刚刚那一刻,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满足。过去几个月他们相处得很好,好得Mile以为那就是一百分,直到刚才Apo滚烫的呼吸久违地扑在他脸上,整个人完完全全地被自己拥在怀中——那种骤然袭来的、巨大而强烈的幸福感冲得他头脑发晕。Mile意识到,快乐之上还有快乐,当它浓缩到一定程度,简直足以令人癫狂地上瘾。
所以,他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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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结束后仍旧是Mile载Apo回家。他先收好了东西,站在门口等,遇见Ning老师背包离去,抬手打了个招呼。
Ning有股温柔亲切的气质,关怀道:“怎么还不走?”
“等Po呢,“Mile指了指里面,“我送他回去。”
Ning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们两个是……?”
Mile愣了一秒,手忙脚乱地否认:“不、不是……!就是,一般结束得都挺晚,不好叫车,顺便就——”
Ning看起来也很抱歉,两人又有点尴尬地聊了几句,直到Ning告辞离开Mile才回过味儿来,想,我们有那么像吗?该不会其实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儿?想得出神,被Apo在肩胛骨上推了一把,手接着向前滑到他胸口,半个身子结结实实地压上来:“想什么呢?走啦。”
说实话,他们类似的动作做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简直如吃饭喝水一般。唯有这次,或许因了Ning老师的话,Mile欲盖弥彰地把Apo的胳膊摘了下来。
Apo什么也没有觉察,叽叽喳喳地哼着歌儿走在前面;Mile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清楚了那个答案的同时,想:后面排NC可怎么办,他要完蛋了。
顺水推舟
等到真开拍的时候,Mile才知道,想象是贫瘠的,现实是冷酷的,片场是拥挤不堪的。两人防护齐全,先走位,试光,远景近景挨个拍,中间还有化妆师尽职尽责地上来补妆。Mile心不在焉地垂着眼,目光落在Apo胸前挺立的乳头上,小小一颗,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兴奋,微微有些肿胀。
他看归看,但仍然可以称得上一句心无杂念:翻来覆去排过这么久,他们之间该看的都已经看了无数遍,况且这么多人围着、日程赶着,Mile骨子里的商人天性不容许项目运转脱离既定轨道,因此也无暇分什么神。
而Apo到了镜头里,忽然变得比在排练室自在许多,好像角色的外壳给了他某种保护。他也正被补妆,闭着眼,大概让化妆师的衣袖扫得脖颈发痒,抬手抓了两下,手臂压在胸口,把那里压出一条柔软的阴影。
Mile移开了眼睛。大多数时候心无杂念,大多数。
与亲吻类似,他们为肢体接触也做了充分准备。而与亲吻不同的是,Mile发现在这件事上Apo远没有那么害羞。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相处得太习惯,而Apo Nattawin其人又是有点肌肤依恋的类型,越过了初见的客气阶段后就和长了胶一样爱往Mile身上粘:他们两个在Mile家的沙发上坐着,Apo玩手机游戏,Mile在看电视,看得好好的突然胳膊一沉,发现是Apo的脑袋顺着沙发靠背不断下滑,最后堂而皇之地枕在了他的肱二头肌上。
Mile拱了他一下子。“收费啊,一分钟一百泰铢。”
Apo正玩得聚精会神,拖长音百转千回地唔了一声,末了道:“先记账。”
要是Mile真跟他清算,或许可以单凭此项再做一个百万富翁。然而因为他自己也乐在其中,所以还是稀里糊涂地一笔勾销。
唯有一点令Mile不满,那就是Apo揉捏自己的时候随心所欲,胡闹起来还时不时地用用从Porsche那学的猴子偷桃(虚张声势版),却禁止Mile挠他的痒痒肉。
“你都不怕痒!这不公平!“Apo笑得精疲力尽,软软地躺在椅子上指控。
“好,“Mile叉着腰,犹在喘气,头发已经闹散了,在他眼前悠悠地晃。“你告诉我你痒痒肉在哪,我不碰。”
Apo挥动长臂划了好几个圈,Mile看着看着,感到一丝不对劲:“你不如干脆说除了脑袋都不行算了!”
“脑袋也不行,“Apo咧开嘴,大概自己也觉得荒唐,又笑着强调:“我真的怕痒,没有骗你。”
后来Mile知道Apo确实没有骗他。又一场NC,他一边在摄像机前调位置,掌心一边虚虚覆上Apo的前胸;Apo跟着往后缩,小声说,你别这么摸,痒。
Mile有点茫然,想,我怎么摸了?开拍后还在思索,不小心加多了力气,指尖陷进蜂蜜般柔软的皮肉里,留下一道浅浅的印。Apo在他手上哆嗦了一下,但因为摄像机还在工作,什么也没有说,只从眼皮间略带埋怨地瞟了他一眼。
这部分Ning老师没法帮忙,Apo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问就是痒,力道不是太轻就是太重,恰到好处的那个区间小得跟不存在差不多;胸摸不得、腰摸不得、小腹也摸不得,一摸就抖、就喘,要么就笑得止不住。Mile感觉自己一会儿要被喘硬了,一会儿又要被笑萎了,十分无可奈何,问:这怎么办?
Apo侧躺在地毯上,笑得眼睛眯起来,亮晶晶的。“到片场就没事啦。”
Mile假装气哼哼地,实际也笑得很没有威慑力,道:“你在这逗我玩儿呐?”
“没——有,”Apo特别夸张地在空中摇了两下胳膊,“真的!现在我,我,……我状态不好。”
Mile视线向下一瞥,意有所指道:“我怎么觉得挺好的。”
Apo扯了扯运动裤,不甘示弱地看了一眼Mile。“哈,彼此彼此吧!”
这种时候他倒一点不害羞了,可能因为男生间类似的玩笑从小开到大,已经毫不避讳,不像接吻时碰一下唇峰都不知道往哪看的那副样子。
他们正待在Mile家的客厅,之前在中古市场买的摆件方方正正地搁在茶几上。Mile起了点坏心思,说:“要不我找个片儿?”
Apo猛地坐直,一把拽住了作势要走的Mile。Mile一击得胜,感觉自己手上仿佛有根无形的逗猫棒,逗一下不够,还要接着挠Apo毛茸茸的下巴:“诶呦,这么不好意思?不会没看过吧?”
拿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没看过。大概是无法忍受如此不讲道理的轻蔑,Apo咳嗽一声,松开了手。
“找个品味好点儿的。”他说。
阴差阳错地,他俩你搭根柴我添把火,把他们自己架到了一个既尴尬又暧昧的境地中。Apo听说过有些男生会在宿舍里聚众进行此类活动,但也仅仅是听说;况且,类比一下,十几个人的澡堂和两个人的浴室还是差距挺大的。
可他下面一点也没有软,直到片子开始播的时候仍然精神百倍,诚实地表达着它的期待。原因主要在于:首先,Apo确实有一段时间没纾解过;其次,那是Mile。
因为怕痒,Apo小时候和朋友玩闹总是轻易败下阵来,然而那种感觉和Mile碰他的感觉并不一样。与单纯使人想笑的痒相比,后者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到相触的部分,千百倍地放大那种令他呼吸急促的悸动。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不够。Mile的触摸使他混乱、使他失控,可Apo知道,自己是享受的,而且想变得更加混乱、更加失控。
他们躺坐在沙发上,Mile按了播放。两个人倒是还衣冠齐整,尽管裤裆处都明晃晃地昭示着将要发生的事情。Apo穿着短裤,大腿向两边微微敞开,光裸的膝盖靠在Mile的腿上;Mile则双手交叉搭着肚子,仿佛一个严肃认真的艺术鉴赏家。
接着,片中的两个主角入镜了。
“……这就是你找的片儿?”Apo开了口。
屏幕上,两个男主角在无限柔情地拥吻。Mile清了清嗓子,轻飘飘道:“为了拍摄学习一下,没什么坏处。”
这部小电影确实算有品味的那拨,甚至拍得颇为文艺。摄像机架设在一个暧昧情色引人遐想的角度,却没有录到太多活塞运动的直白部分。屏幕里的两个人渐入佳境,倒在沙发上开始抽插喘息,伴着啪啪的撞击和水声。在这种暗示意味极强的声音里,Apo发现自己一柱擎天。
他看了一眼Mile,情况也差不多。然而没有人先把裤子解开,好像谁先动手就输了似的。这是Apo没想过的困难,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站起来分头去冲冷水澡也显得非常像在心虚。
他正进退两难时,Mile忽然朝他倾过身子。
“亲一下?”Mile说。
根本不需要问,Mile靠近的同时,Apo已经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唇。他太熟悉这个,像熟悉如何穿衣,如何喝水,如何呼吸。舌头伸进来的时候Mile摸上了他的头发,沿着后颈的曲线向下,拇指在动脉附近薄薄的皮肤上反复摩挲。
那种感觉又来了,Apo想。被Mile握在掌中把玩的那种感觉。Mile舔得很深,吻得Apo昏昏沉沉,什么时候脱的裤子也不知道,谁脱了谁的也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变成面对面侧躺的姿势,Apo的阴茎被Mile握在手里,而Mile滚烫的东西也在他掌中完全勃起,血管突突地跳,前液黏糊糊地裹着Apo的指尖,让他像第一次做这件事一样面红耳热。
Mile揉搓他的方式极有技巧,掌心包着龟头打转,又忽地滑下去磨蹭柱身,几下就让他直挺挺地硬起来,歪斜着戳在小腹上。Apo听见有人在呻吟,他以为是电视在响,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己的声音。
在脑海中的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里,Apo想,天哪,我在干什么?我们在干什么?还没想出答案,铺天盖地的快感已经席卷而来,让他只来得及思索一件事:
——操,好爽啊。
Mile看见Apo的小腹有节奏地绷紧,知道他要到了,于是把人又搂近了点,同时拉过他的手,包住了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性器。Apo被另一根坚硬的东西顶着,感觉他们下面已经一塌糊涂,又不敢看,闭着眼毫无章法地上下撸动。
Mile看得笑起来,说,你这么弄,什么时候能弄出来?
Apo睁开眼,面色潮红,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那你还不快点!
Mile说,好,好,说着两手把他们拢在一处,用了点挤压的力道,接着飞速套弄起来。Apo立刻难耐地嗯了一声,皱着眉,电视里肉体拍击的声音和Mile粗重的呼吸一起撞进耳朵,仿佛正在做爱的是他们两个,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他在这样的想象中淋漓地射了出来,很讲义气地在余韵中又撸了两把,感觉到Mile也抵着他射了。GV已经播至结尾,男主角再次甜蜜拥吻,而他们两个一身狼藉,心怀鬼胎地各自去洗了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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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来讲,就像之前的练习提高了他们的亲密程度,这次深入接触确实给他们的拍摄带来了实际帮助。在Mile的目光和反应里,Apo知道他也有同感。
Mile大概是Apo见过的最不避讳性爱相关的一切,同时也在这方面最为光明磊落的人。亲了就是亲了,只要剧本需要,亲几次都可以、怎么亲都可以;聊起来也不会不好意思,展颜一笑,让听众不好意思去吧!不得不说Apo对此感到庆幸,因为他只要被推着往前走就好了。
互打飞机在Mile那的待遇也差不多。第二天早上起来Apo还有点顾虑,Mile却跟往常毫无区别,再拍NC也动作流畅。
“你说他怎么这样?”Apo给Black打电话,也不知道高兴还是不高兴,或者只是单纯的疑问。“这事还是他提出来的,难道他真的只想单纯地让我鉴赏一下那部小电影?”
“我上哪知道呀大哥?”Black心里已经惊涛骇浪,没有力气再做Mile肚子里的蛔虫,也没那个本事。“反正我肯定不跟你一起看。”
Apo呵呵一笑。“想什么呢,我也不跟你看。”
Apo还没有得到答案,他们却已经做了第二次。仍然在Mile家,Apo图他住得近还能接送,已经大件小件地暂时在那落了窝——这次没有看片,而他们在最后接了吻。Apo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接吻,可能是干巴巴地撸没什么意思吧,他们已经吻过那么多次,也不多这一回。
而尽管已经吻过那么多次,Apo还是在唇舌紧密贴合的瞬间颤抖着攀上了高潮。Mile一只手在他的柱身上打转,另一只则紧扣他的,五指牢牢嵌进指缝里,给他一种极其眷恋和满足的错觉。
在某些时刻里,Apo感觉自己像在从Kinn和Porsche那里偷取相爱的欢愉。
他的感觉有其来由。拍摄日程很紧,他们做Kinn和Porsche的时间或许都比做自己更多,于是角色间黏黏糊糊的亲密满溢到他们身上,也显得不足为奇。
Mile看他的神情有时让Apo误以为摄像机已经在运转,而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天生就是要被他爱。但Apo知道,那是Kinn和Porsche的命运,他们在诞生以前就注定相爱,而且会在另一个宇宙里不老不死地爱下去;那种命运与他和Mile都完全无关。
这却并不妨碍Apo在倒计时归零前的每个夜晚悄悄狂欢。Mile把他压到床上,几乎凶残地吻他,手用力地抓揉他的胸口,让Apo觉得又痛又爽,颤巍巍地挺着腰把乳尖往他手里送。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太熟悉,Mile弯下腰来吃那团柔软的红晕,手指滑进Apo两腿之间,很快就让他硬得流水;Apo在床上挣了两下,摸索着去解Mile的拉链,接着把那团已经半勃的东西捧在手里,熟练地撸动起来。
“你今天,嗯、怎么……”Apo说到一半被Mile咬了腹肌,立时呻吟一声,腿也跟着屈起来:“……这么急?又不给你计时……”
Mile不说话,两手去推Apo的大腿根,让他张得更开,接着低头去吮腿根处细嫩的皮肤,留下一串略深的吻痕。Apo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迷迷糊糊地正舒服着,忽然被一个湿滑软热的东西舔上阴茎,毫无防备地一声惊叫——Mile在吸他,舌尖顺着柱身划上龟头再打转儿,几乎整根吞入又退出。没做几次Apo就射了,溅了一点白浊到Mile下巴上,被他抬手抹了去。
Apo射过之后全身都变得软绵绵、湿漉漉的,胸膛还在残余的快感中剧烈起伏,看见Mile重新躺回他身边,便伸手下去摸索他还没解决的坚硬的性器。
“杀青礼物,嗯?”Apo还没什么力气,细长的手指缓慢地在茎身上磨蹭,微微笑着看向Mile。明天就是他们拍摄的最后一天,是Apo在剧目搭建起的奇妙夹缝间堂而皇之地享受亲密的最后时刻。在这四十多天里,甚至在他们认识以来的这几百天中,能想起来的所有瞬间,他都觉得快乐。
快乐不是永恒的,可至少他拥有过。
Mile说,“你说是就是吧!”
Apo支起身子。“礼尚往来,本来我也应该……但我今天台词好多、嘴巴好累。”说着手也不动了,猛地瘫在床上,耍赖道,“你自便吧!”
Mile奇道,怎么连手都不动,未免有些过河拆桥!又说,自便的方法也有。说着让Apo仰躺,自己跨坐到他的胸口。这下Mile深红色的阴茎几乎顶上Apo的嘴唇,Mile心猿意马地感受着那一小片柔软,道:要来吗?
Apo的脸已经红透了。这方法确实累不着他,然而羞耻感却翻了不止一倍。Mile完全看破了他不堪一击的伪装,打算逗弄完哄哄他用手解决就算了:他给Apo口交也是心血来潮,并没有一定要他还的意思。他们做这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不如说Apo一开始顺水推舟地跟他过了线反倒在Mile意料之外。
但既然过了线,也没有拒绝的道理。Mile每次都存心刺激Apo,尤其喜欢听他受不了地喘,因为那代表着他爽得失了神。Mile喜欢碰他,喜欢让他觉得舒服、觉得爽、觉得快乐。他也喜欢Apo几乎只被他吻着就能勃起的样子。口腔大约是Apo的敏感带,他每一次亲吻都反应剧烈,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如此。
这或许意味着Apo从开始到现在也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学长、一位朋友,一个能坦诚表达彼此欲望的同伴。Mile盯着Apo情欲中的脸,如果他平时属于英俊,这时甚至湿润得有点媚色;Mile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的性器从这样一张脸上移开。
Apo却单手撑起上半身,握住了那柄饱满的、滚烫的肉刃。“来吧。”他小声说,然后张开嘴,伸出一点舌头,让Mile的顶端压在粉红的舌面上,示意Mile用这个姿势操他的嘴。
Mile差点就这么直接射了出来;好在他的尊严堪堪让他止住了。经过这一晚,他再次确定:口腔是Apo的敏感带。甚至不需要舌头,也可以让他的一些地方变得很硬,另一些变得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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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是Kinn和Porsche的第一个吻,同时也是Apo和Mile能够光明正大进行的最后一个,令人感到冥冥中上天的安排。他们演得很流畅,而吻上去的时候,Apo感到Mile吻得很轻、很珍惜。无论是角色之间,还是他们之间,这都能算作一个美满的句号。
打板后众人热烈欢呼,他们也被感染,毫无逻辑地疯跑大笑。所有一切都太多波折,直到尘埃落定的此刻他们才能确定自己真的做到了,尽管还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如何。
众人喝了点酒,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后半夜才闹哄哄地散了。Apo有点头晕,坐在码头上吹风,结果被吹得更晕,简直想直接倒在地上直接睡着。正要往后躺,被一双手扶住了后背:“怎么自己在这?”
是Mile。
“头晕,”Apo慢吞吞地说,“坐会儿。他们都走了?”
“嗯。”Mile坐下来,夜风有点凉,反而吹得他越来越清醒。“终于拍完了,开心吗?”
“开心啊!”Apo答得很快,摇头晃脑地,过了会儿又说,“……其实也没那么开心。”
“为什么?”
Apo扭过头去看着Mile。为什么?他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梁,还有比起形状更熟悉触感的嘴唇,好像要完全地记住这一切。在这样细致的注视中,在永远川流不息的湄南河旁,Apo演绎过千百遍的爱意决堤而下,模糊了那原本就不够分明的界限。
Mile还穿着Kinn的衬衫,很专心地看着Apo,在等他的答案。Apo恍惚地想,刚刚他还在吻我呢。我们昨天还在做爱,我们……
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消弭,似乎谁也没有动,又似乎谁也没有躲。
这个吻像极了上一个的延续,如梦般轻柔和虚幻。这个没有写在剧本上也发生得突如其来的吻完全扰乱了Apo,他垂着眼睫,几乎像在喃喃自语。
“你现在,是Kinn,……还是Mile?”
——那些爱抚到底来自谁?又是哪一片唇在吻我?
Mile在潮水声中屏住呼吸,知道他已经来到了至关重要的分岔路口。他握住了Apo的手:
“你想做Porsche……还是Apo?”
Apo极缓慢地眨了眨眼,好像在思索。地平线逐渐亮起来,新的一天将要降临,新的生活就要开始。而即便太阳将从西边升起,Mile也毫不关心;他会为Apo的选择做出选择。
Apo终于开了口。
“如果你是Mile,我就是Apo;”在Mile的掌心里,Apo屈起手指,微微勾紧了他的指尖,“……如果你是Kinn,我就会成为Porsche。
“我听你的。”他最后说。
Mile喟叹一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Apo,像穿越时空抱紧了两个人。这个时刻他们并不需要言语:Mile张开嘴,捉住了Apo舌尖上的那个答案。
云层微明,丝丝缕缕的晨曦把潜藏在暗夜中的心意渐次照亮。远处传来寺庙隐隐的、绵长的钟声,被风翻山越岭地送过来,令他们也跟着一同震颤。那是他们新生活中,无数个吻的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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